心香一瓣母亲是我的根
2021-7-9 来源:本站原创 浏览次数:次第期
用文字抒发情感
早晨正对着母亲的相片沉思时,远在上海的哥哥、妹妹先后来了电话,今年是母亲去世八周年,在纪念日的当天,让我一定要给母亲烧些纸钱,让一生贫困的母亲在天堂不再受穷,让老人在天之灵保佑我们过上富足的生活。这让我感动不已,人生在世,孝道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美德,也是维系着亲情最厚的纽带;也让我的心颤抖起来,陡然间增添了少有的悲伤,眼睛逐渐模糊起来。
母亲是我的根
怀念平凡而又伟大的母亲
文/高家元
时光飞逝,眨眼间母亲离开我们已经八个年头了,我也由中年步入了知天命的关口,八年间历经的风雨,或风清云淡,或丢失在记忆中,早已模糊不清;唯有母亲的形象在脑际中越发清新起来,特别是一个人清静的时候,看着母亲的相片,这种思念之情如同翻腾的江水般一发难收。
母亲名叫伍荣华,这么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竟是念过私塾的父亲给取的,记得在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拿着老师交给的学生简历,一栏中需要填写父母的姓名,从父亲那得知,在母亲出生的年代,穷人家的女孩子大多是没有名字的,母亲出生在一个一无所有的家庭,6岁时外婆就因贫困生病而去世,7岁那年唯一的姐姐也因贫困肌饿而死,外公在外给人打长工,年幼的母亲在家自己烧火做饭。
解放时,因爷爷家有一个油坊,有7.8亩田地,半个作为祖坟的山,一条木船,因家中人口不多,为了在划分成份时有所帮助,需要增加人口,这时,大伯母便将远房的妹妹介绍给了父亲,于是十五岁的母亲与十六岁的父亲结合了,在那个文盲的时代,父亲给母亲取了这样的名字,自然是寄托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我终于明白原来我们兄妹七人是那个特殊年代也是危机四伏的偶然产物。
但再美好的愿望在特殊的年代真的不是通过自身努力就可以实现的。母亲的到来,终究没有改变爷爷被划分地主的命运,在穷人翻身做主人的年代,竟然让出生穷人的母亲成为地主黑五类分子,成为专政的对象,不知是命运的捉弄,还是莫大的讽刺,也许二者兼有之吧!
家里的房屋被没收了,油坊被没收了,田地被没收了,山被没收了,船也被没收了,好在船员的工作也是一项技术性活,爷爷祖辈三代以船为生,与水为伴的习俗不是每个人都能具备的,很多贫农想占有船舶但不习水性而放弃,于是,全家人得以继续在船上生活,而船的主人开始转变为庐江县水上乡,后转变为庐江水上运输公司。我们全家从此开始了船民生活。
从我记事时总感觉母亲整天忙着不停,七十年代还没有机帆船,船要前行的话,是用长长的绳索一端系在船的悬梁上,一端系在大约长50公分、宽10公分的竹板上,然后岸上的人把竹板套在胸前,用尽全力地背牵,船上则一人用钩蒿向后撑起,一人在船后撑舵把持着方向,使船远离岸边的礁石,让船安全的行驶。
记得大多的时候父亲和哥哥在岸上用力的牵行,母亲则在船上钩蒿用力撑船,而我也不得不撑起舵来,有时候,逆风很大时,母亲也上岸背纤,我清楚地有一年冬天,河面还有很厚的冰块,那天风很大,父亲和哥哥使上全力,船还是无法前行,母亲把船舵交给我,上岸和父亲、哥哥一起背纤,岸上的人行人很少,即使有零星的行人都裹着厚厚的棉衣,可母亲与父亲、哥哥一样,穿着单衣深一脚浅一脚地岸边前行。
后来,妈妈对我说,三岁的我就开始懂得掌舵了,她挺为我骄傲的,当时听了,我感觉还是很自豪的,去年无意中看了一幅江边的老年女船工裸露着身体在岸边艰难地背纤时的画面,当时的我泪水夺眶而去,居然哭出声来,其实,历史并不遥远,站在今天坚实的大地上,所有的一切就发生在当下,发生在亲人身边,所有的艰难都彰显出悲壮的伟大。
母亲离世后,父亲给母亲总结只有一句话:“母亲太傻了,她只考虑别人,没有考虑自己,让自己的身体过早地垮了。”透露出父亲对母亲的惜惜相思之情和无奈的感叹!在我们兄妹印象中,母亲与父亲从没有伴过嘴,彼此之间从没有叫过名字,母亲有事总是你爸呢?而父亲总是微笑地答应着。有时想想自己遇到不顺心事时,对爱人不理不睬,想着如何占上风理,但一想到父母亲处事态度,心里自然恐慌起来,一次,我开开玩笑地跟大哥说,我们能不能做到父母的恩爱呢?大哥笑着说,我们那有老一辈人的风尚呢?
是的,如此说父亲对母亲的计听言从,不如说是母亲的大义和善良得到父亲的赞赏和敬重。由于是黑五类分子,父亲说,在那特殊的年代最怕夜间开会,那时候,会议特别的多,晚上船一靠岸,队长便组织开会,大家围成一起,这时平时拣轻怕重的人一下子成了思想积极分子坐在最里面,然后是贫下中农,父亲与一些出生成份不好的船工则始终在最后排,内容几乎相同,一人对着报纸读一下时势信息,积极分子则慷慨激昂地宣扬诸如我们贫下中农终于翻身的话语。最后总忘记不了批评父亲和几个黑五类几句,好象这成为会议的特定的议题。
记得一次读报纸的人不认识字时,队长就让坐在后排的父亲站起来读报,父亲站起来,小心地看着报纸,生怕读错一个字,父亲刚读完后,一个积极分子立马冲上来义愤填膺怒斥道:“你看,我们家里穷,没有念书不识字,你这个地主分子居然认识这么多字,花了我们贫下中农多少钱,喝了我们多少血,我们应该血债血还。”政治学习一下子转变成批斗父亲的批斗会,每逢父亲开完会回来,情绪低落时,母亲总是劝说父亲看开一点,一家人过得和和气气,受点委屈算什么呢?
母亲是善良的,在那贫穷的年代,我们七兄妹靠父母微薄的工资生活,本身就很拮据,尽管如此,但她知道父亲始终惦记着已去世的大姑留下的两个孩子时,总是替父亲事先想好,怎么帮助表哥和表姐。我清楚地记得,表哥表姐在我家生活了很长的时间,母亲总是将烧好的菜第一个夹到他们的碗里,临走的前几天,母亲从箱底翻出积存的布票,看到还不够,于是到邻坊家借了些,上街买好布,给表哥表姐做了非常漂亮的衣服,而我们兄妹的衣服总是补丁加补丁。
幼年的我对此很不理解,总是埋怨母亲,后来母亲告诉我:“说父亲6岁的时候奶奶就去世了,后来的继奶对父亲很不好,父亲经常受到委屈,有时就跑到已出嫁的大姑家叙叙家常,自然跟大姑很亲,当天划成份的时候,大姑也早早的赶回家,得知爷爷划为地主成份,当场气的吐血而亡。你父亲是个苦命人,表哥表姐从小失去母亲,也是苦命人,他们都是你们的亲人,能不照顾吗?”
母亲很理解父亲的心思,她把表哥表姐看作自己的孩子一样,许多年后,每次与已做爷爷的表哥见面时,他总是提到这些事,并告诉我们兄妹临走的那天,父亲和母亲还给了他们兄妹10元钱,10元钱他们兄妹生活了整整半年。在他们眼里舅舅、舅母就是自己的父母。其实,母亲做的何止这些呢?
我还记得,船每次行驶到家乡的码头时,亲戚们便接鐘而来,把我们家屋子挤得严严实实,每到这时,母亲便忙前忙后,等亲戚吃好饭后,父亲还准备好一小袋米,让他们捎上带回家。所以,亲戚一走父亲又开始向邻居借米,来维持后半个月的生活,到下月初,等买好米后再还给人家,而我和四哥成了专职的还米通讯员,对此有时我很不解,每次我问母亲,为什么亲戚都到我家,不到伯父家去呢?母亲总是说我们要做好自己的,别人没做可能有难处吧!做人不能计较的太多。
吃食堂的年代,是母亲最苦的岁月,单位组织了妇女生产大队,母亲调到岸上工作,年迈的祖父、继祖母无法在船上工作,也随着到岸上工作,母亲后来告诉我,吃食堂年代人是分等级的,成份好的贫农妇女在食堂工作,工作时,最苦最累的活是黑五类分子,轻松一点的活是贫民、中农,母亲自然是苦差、重差的专业户;打饭的顺序是,贫农、积极分子、干部,最后是黑五类分子,母亲总是排在最后打饭菜,母亲说,最后的米饭往往是没有的,只能舀点稀饭,分饭的人这时收起笑脸高举起瓢勺,拖起长音大声地说道:“地主分子伍荣华家打饭啦!”
母亲把这最后的稀饭带回家,将上面稠点舀出来给爷爷和奶奶吃,自己只能喝稠点的水了,实在没有力气干活,于是在休息时到野外挖野菜草根什么的充饥,还不敢到远点地方去,因为成份的原因受管制,活动区域必须在众人的视野范围之内,后来,附近的野菜草根都被挖完了,也不管什么草了,挖了就吃,一次吃后中了毒,在家躺了几天,差点死去。
更要命的是,爷爷和奶奶因营养不良,都生了痨病,一床不起,父亲在船上工作,常年在外奔波,年老体衰的祖父与祖母赡养的重担落在妈妈的身上,母亲为了让爷爷和奶奶能生活好点,在居住的草房后偷偷种了点菜,给补充点营养,一直到爷爷、奶奶去世。
成年后的我们每年清明、冬至两个节都祭拜祖父和祖母,从家出发我们乘一个小时的车,然后徒步二十分钟才到墓碑前,在近乎垂直的山坡上,我们真的无法想象母亲如何将祖父与祖母送到人迹罕至的深山。母亲替父亲实现到自己无法尽到的孝心,尽管这孝心实现的很难很难,尽管这孝意奉献出很苦很苦,却让善良、孝心的父亲得到了常人无法得到的安慰和满足。
母亲对我们的管教是严格的,在我的印象中,我们兄妹小时受歧视成为家常便饭,外人总是取笑我们是地主的后代,记得在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一个同学指着我的鼻子说:“小地主、小地主,小狗是你的好伴侣”。
听到这话,我仍不住和他打了来,母亲得知后,在向别人家父母赔礼道歉后,狠狠批评了我,她说:“我知道,你们受了委屈,我小时家里穷,没有上学念书,就希望你们能念书,明白事理,妈妈没有文化,妈妈只想告诉你们一定要记住在任何朝代饿死不做贼,气死不告状,这个道理一定要懂。”母亲的话,我似懂非懂,但我知道学习知识是没有错的,只有学习好了,才能让我劳累的母亲少些烦恼。
通过认真学习,我终于进入军事学院学习,记得在学院组织的新学员感想的征文活动中,其他同学都把献身国防,报效祖国作为征文的主题,而我却写的是“为了母亲的微笑”不足千字的征文,我知道没有文化的母亲能坚持把儿子送到部队接受锻炼,自然懂得军人所担当的保家卫国的职责,自然懂得军人就意味着牺牲,为了实现母亲让我报效祖国的心愿,我只能认真学习、刻苦锻炼,不让母亲失望。
八十年代后,党的政策发生了重大改变,戴在我们家头上帽子终于摘掉了,特别是三个哥哥高兴极了,因为与他们一起工作的伙伴,早已定为正式工人,而因为成为的原因,他们的身份始终排在单位临时工人的行列,在那个年代身份是件非常重要的事,现在他们终于成为单位的正式工人,这是在他人那很平常的事,可是对哥哥来讲是多么是幸福的事啊!我们家终于长长吁了口气。
那一天,母亲特地做了几个菜,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好好地庆贺了一番。在饭桌上,母亲再三叮嘱哥哥:“人不管在哪,不管外部环境如何,都要本份,一定要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你们必须仍像从前那样好好工作”。
母亲的心胸是宽厚的,在落实政策后,过去在特殊年代那些对我们家态度恶劣的人,有了根本的改变,一些人常常对父母亲表示歉意,母亲总是相视一笑说,我们在一起几十年了,都是新中国后从各地走到了一个单位,一起工作,早就是一个大家庭啦!
面对一些欺压父母多年的工友,母亲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反而认为他们决不是出自内心的决断,在那疯狂的年代,不对黑五类仇恨就不爱国的背景下,为了生存,不得不做出的一种无奈的选择罢了,我很奇怪母亲居然能说出这样富有哲理和意味深长的话来,我更相信,其实是母亲的骨子里填着满满的善良和爱意。
八六年母亲退休正式上岸定居,其时的退休工友有的因家在农村,回到乡下与家人团聚,每月到发放工资的日子,他们都是步行几十公里到单位财务室领退休金,往往都到了吃饭的时间,这时母亲总是留下他们到我们家吃饭,使他们不饿着肚子回家;八十年代后随着经济的发展,单位的船舶已由木船改为铁船,吨位也数十吨上升为千吨位,并组成十个船队,三个哥哥也成为船长,这些船队常年在长江航行,于是单位给这些在外漂泊的船员每季度有几天假期,船员分批休假,然后集中在单位等候上船,每到这个时候,凡是哥哥的船队工友来单位时,母亲总是做好饭菜,让这些船员吃上可口的饭菜,我们家俨然成了他们的饭店。
记得我在部队那年探亲回家,开玩笑地跟母亲说:“亲爱的妈妈,你做这些小事,比我这个连队指导员强多了,我做士兵工作,是为了战友安心服役,我是职责所在呀,你呢,无私奉献却让工人们安心工作,你比我伟大多了”!母亲只简单地回了句,那有那么作用,多一个人吃饭只是添双筷子而已,总不能让年轻人饿着肚子上班吧!
94年5月大哥所在的船队在长江发生了重大事故,在夜晚行船时,一名水手驾驶时,因技术失误,导致轮船倾翻,轮船几秒种的时间沉入江中,当时,江中浪花很大,又在夜间漆黑一团,由于轮船沉没,船队失去了动力,船舶首尾相互碰撞,在水流的作用急速向下游冲击,工友们得知大哥与几位同事当时正在船舱内休息,眼睁睁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只得大声呼喊。
轮船倾覆的消息天不亮,电话就向单位汇报,轮船沉没的消息在家属区一下子传开了,邻居们知道大哥当时正在船舱内消息,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怕母亲担心,纷纷过来安慰母亲。母亲惊呆了,常年在船上工作的母亲当然知道船舶倾翻的后果,她顾不得别人安慰,急急地拾起香火沿着十三公里外山地,步行到传说很灵的宙宇去贡香,一路上母亲一边双手扣在胸前,一边不停地细语:“不会的,我们家世代积德,血灾不会降临到我儿身上,菩萨你一定要保佑我儿子。”
直到傍晚,母亲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家,这时,从单位传来大哥自救成功的消息,母亲听了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几年后,我曾经问母亲,大哥的成功自救其实与你到庙宇贡香没有关系,你反而把自己累得够呛,有的后悔吧!母亲坚持说那我们家上辈积德。没有文化的母亲,心里始终记住一条,一辈子做善事的人,后代应该有福享受欢乐人生的,这一点作为共产党员的我也信,真的,我们家真有这方面的基因。
很敬佩母亲的深明大义,对待儿女问题上,一点没有像她这个年代人的固有的封建思想,在外人眼里,她把两个妹妹看得比儿子还重。93年新婚不久的小妹及妹夫,承包起单位下属的造船厂,由于经营不善,两年后船厂垮了,欠下高额外债和单位几十个员工的薪酬,小妹由于过度劳累,生了一场大病,小孩也没保住。这时,外面人听说厂不行了,催债的人和讨薪的人一下子围了过来,对着小妹夫妻二人指指点点,狠不得拿刀宰了他们。母亲和父亲也成了债主们的受气筒。
但我的母亲真的伟大,她一边强忍受冤气,一边请求债主们宽容,一边安慰困境中的小妹和妹夫,一边鼓励他们到外地闯荡,她说:“不管有多大的苦,再大的难,绝不能欠别人的一分一毫”。在母亲的鼓励下,小妹两口子只身来到上海,后来,听小妹跟我说,那时候,到上海真的很难呀!一是举目无亲,一是身无半文,两口子只得在工地和商场找临时活干,为了节省开支,白天还好说,买菜的时间挑选在下午4点钟后蔬菜降价的点上去,到了晚上,在天气不冷的时候,两口子就蹲守在上海滩上,直到天明再赶去上班。
小妹两口子在外漂泊,老家的母亲心却始终地悬着。后来父亲告诉我,小妹走后,母亲非常挂念着她们,一听说从上海回来的人,就去打听小妹的消息,一次早上起来,父亲做好早饭,看到母亲还没有起床,感到有点反常,就上前掀开床头被单,发现母亲的枕巾全是湿的,原来母亲一整夜想起小妹,母亲告诉父亲,小妹为了办好厂,没有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结婚几年了都没有小孩,亲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们还等着抱孙子呢?小妹现在在外打拚,没有人照顾,不知道会不会又有什么闪失?再有,他们欠人的债务什么时候还呢?在父亲的劝说下,母亲到上海照顾小妹的生活。
不久,小妹两口子找到固定的职业,开始有了固定的收入,两口子在第一时间回到老家把债务全清了。现在的小妹有了两个出色的儿子,除了拥有店面外,在上海、合肥、庐江都置了家业,生活过得非常阔气。小妹经常讲,母亲是她最强大的后盾。
命人永远年轻,这首充满激情的歌曲,永远是昂扬向上的主旋律。不过,已步入老年的我,渐渐地发现人是不可能永远年轻的,特别是处于长期劳累的人,又缺少营养的情况下,身体终究是会垮塌的。我的母亲也不例外,99年冬天,母亲突发脑医院,那时我正在徐州某基地,正参加集团军举行的政工干部培训,小妹电话通知我爱人,好不容易联系上我,医院时,看着昏迷在病床上的妈妈,我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临床的医生告诉我们,母亲是糖尿病并发症引起的脑梗死,那是大面积的血阻塞,母亲真是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
医院陪护母亲一个星期,等母亲清醒过来后,想与母亲交谈几句,因医生的嘱托,让母亲好好休息,我不得不放弃这一想法,这时,部队有事急令我回去,没等母亲出院,我就赶回部队,在离开母亲的病房时,哥哥、妹妹和妹夫紧紧握我的手,安慰我说,母亲他们会照顾好的,让我放心。医院到上海车站的地铁口内,在穿梭来往的人流中,我仍不住哭出声来,周围人向我投来一个个问号,他们哪知忠孝自古两难全,男儿有泪不尽男人有泪不轻弹之悲壮的无奈啊!
母亲出院后,在父亲、妹妹的悉心照料下,病情得到了好转,每天在父亲的搀扶下,在小区花园里锻炼身体是母亲一项重要的活动,同许多重病人一样,重病后的母亲开始注重养生了,想把身体一下子恢复到病前样子,一次到上海探亲,刚走到小区花园里,远远就看到母亲在父亲的搀扶下,只穿着纱袜在铺着鹅卵石的走廊上行走,我赶紧跑上前去。正准备责备爸爸为什么让母亲脱下鞋时,母亲告诉我,听邻里的老太说,鹅卵石能刺激穴位,对血痊患者的康复是好处的,现在身体好着呢!说着不时地用手拍打着麻木的双腿。
原来母亲希望早点好起来,还能向从前那样给妹妹干点家务活,好减轻她们的负担。每次与母亲交谈时,她总是提到父亲,自责自己老了还拖累年迈的父亲。那一口一口的你爸爸如何辛苦,如何劳累,那碎言片语,充满自责、感激、怜爱、自豪。听了后我顿感心里暖意浓浓,听了后不禁泪水涟涟,不由得向年迈的父亲深深地鞠上一躬。
在母亲生病的那年,父母的单位进行了改制,在位的职工全部下岗,对于世代都在一个单位工作的家庭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尤其是几个哥哥全家在单位工作几十年了,也习惯了固定的船员工作,原指望过几年退休,享受正常人的生活,一下子给打乱了,而此时他们的身体已过壮年,家里还有小孩上学,失去了生活来源,那一段时间,他们非常苦闷。但他们还是振作起来,他们从最底层的打工开始,一步步地走来,好在本身都是勤劳之人,很快地适应了从事的工作,通过努力他们不仅把孩子培养成人,也是单位走出来的第一批在城市里住上了商品房的人群,开始享受着富足的生活。
有时我常常想,从部队回到地方后,从指挥几百人的军官,到提水、打扫卫生直至为他人拎包开始,自己的失落感是很强的,我甚至后悔这么早离开军营,幻想着当初应该与其他战友一样,选择自主择业,过个悠闲的生活该多好!与几个哥哥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我经常反思,在人生最艰难的时候,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们呢?
一次探亲中,与哥哥聊天时,他们说从母亲的一席话中得到启迪。那句话的大意是,劳动不丢人,人只要不懒,不会穷一辈子的。妹妹补充地说:“那时母亲已患重度脑梗塞,只有半个智力的母亲脑袋却非常清醒,足以超过我们的思维”。其实,我知道,在母亲的潜意识中,她始终认为人要生存劳动是第一也是唯一的选择,没有文化的母亲讲不出劳动最光荣的大道理,但她经常告诫我们,劳动不下贱,流汗不丢人的朴实话语却让我们铭刻在心。
由于从小当兵离家,转业后留在了蚌埠工作,只有在节假日时才带着妻子女儿到上海看望母亲,母亲见到我们,满脸都是笑容,特别是看到我的女儿,满满的都是爱意,总是笑着说:“真像我儿子小时候的样子”。有时还仍不住伸出手,想摸摸女儿稚嫩的脸颊,可立马抽回她那瘦小的右手,说:“奶奶是病人,不能弄脏宝贝孙子哟”!那一刻,我的心都在滴血。我无法找出安慰母亲的话,只得转身悄悄擦拭夺眶而出的泪水。随着经济的好转,家乡掀起一股修家谱的风,这也成了我们聚会时讨论的话题。
一次,我问母亲,什么时候娘家修家谱呀,到时我一定要替母亲撑起这个门面。母亲的脸一下子暗了下来,吓得我赶紧转移了话题。后来,父亲告诉我,娘家这是母亲心中永远的疼。原来,在母亲嫁给父亲的第二年,外公就去世了,当时父亲行船在外,得到外公去世的消息后,年仅十六岁的母亲只身一人回家了,因家里太穷,外公又是一个人住居的,母亲没有兄弟帮忙,只得找近点的亲戚,买个木板请人做好棺材,简单地将外公给埋葬了,后来,爷爷、奶奶年龄大了,母亲就照顾起他们的起居,再后来上船上工作在外漂泊,加上地主成份的压制根本没有时间回老家,一晃几十年了,解放后老家那边又是修路、又是开山,又是造田,老家有人的,在动工之前将坟墓迁移,向你母亲这样的,常年在外,又没有亲戚通知,现在地貌已彻底改变,再已无法找到外公的坟墓了……
怪不得,每年除夕我们烧纸给爷爷、奶奶、外公、外祖母时,坚强的母亲双眼总是噙满着泪水,那是母亲寄托外公、外祖母多少深情的爱,和无尽的思念啊!为了了却母亲的心愿,后来父亲和我们到母亲的老家去了几趟,打听外公、外祖母的坟墓的消息,可还是无法查清,随着年老的人陆续离世,看来母亲的愿望将成为她,也是我们做子女永远的遗憾了,但我们内心深处永远有一种思念之情,永远感恩未曾谋面养育我母亲的外公、外祖母。
上帝并不因为你善良,而对你格外眷恋,我的母亲还是没能抵住病魔的侵扰,我那顽强的母亲真的被病魔击垮了,从前在病床上,母亲总是配合我们,那时我一手帮母亲翻身,一手帮母亲擦拭身体,感觉还很轻松,年母亲的病情加重了,从住院到出院,再从出院到再住院,母亲再也无法配合我们了,有时为了给母亲擦拭身体,我们兄妹一起合力才能做好,而母亲的身体越来越消瘦了,目光也渐渐地呆滞起来,最后连输液都非常困难了,看着母亲受罪的情形,却无能为力,我们心如刀割,常年照顾母亲的临床医生安慰我们说:“你们家真的不容易,十三年的重病人照顾成这样,就是上海本地人也很难做到”。
可母亲一生品尝的苦水怎么可能与几句安慰的话划上等号呢?落叶归根是每一位漂泊异乡之客饱含对故土的眷念情怀,然对于我们来说,在母亲生命的最后历程回到老家,那是多少残忍和痛苦的决定啊!听妹妹说,母亲回到家后,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最后的几天已完全睁不开眼了,全家人围在母亲身边,四哥用勺子给母亲喂了口水,母亲吃力张开嘴,我们真的希望奇迹能再次发生,这时阅人无数的表姐跪在母亲的床前,戚然说道:“舅母,家里的人都很好,你放心地走吧!”
听了这话,母亲干涸的眼睛竟流出眼泪,紧紧的闭上嘴,再也不喝喂送的水了,直到听到哥哥告诉她,已安排好父亲以后的生活时,母亲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我知道表姐的话语,只是按照家乡的习俗给即将离开人世间的母亲一种仪式的方式,但却似把尖刀插在我的心口,疼得我直不起身来。
理解但我真的无法原谅被母亲视为亲身女儿的表姐,怎么说出如此残忍的话来,尽管她说这话,也泪水婆娑。我知道,那时的母亲一定清醒,她坚定地拒绝喂养的养分,不想再给我们兄妹增添起一丝一毫的负担;我知道,母亲在最后一口气的等待中,终于得知父亲归宿的落实后,安心地走了;我们也深深体会出满堂儿女比不上半世夫妻的古训,体会出母亲与父亲这对走过60年风风雨雨,那是一段怎样的美好感情。
年3月22日,母亲静静地走了,刚才还是阳光普照的天气,竟然下起了雨来,在以后的几天里居然越下越大,那雨水侵在身上,凉飕飕的,如同我们的泪水流个不停,心里透着悲凉而无奈。我最亲爱的母亲这是老天爷在为您流泪。在出殡前的后半夜,雨毫无征兆地停了,老天终于开眼了,它让我母亲能平静地踏上天堂的路。按家乡的风俗,黎明前送母亲上路,我们知道这是送您在这个星球的最后的一站,那燃烧的一盏盏灯发出的光亮,照出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路。
母亲走了,片刻间我就成了断线的风筝,失去了方向,从此我的心也空了;母亲走了,从此在回家路上,在人群中再也不见向远外眺望,等呀盼呀,那满是泪水的母亲;母亲走了,从此在离别的路上,再也不见那布满老年斑的手臂,在槐树下不舍的招手挥别。
我不知道,我那普通的母亲,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戴着地主成份的帽子,是怎样吞下了无穷的苦果;我不知道,我那瘦弱的母亲,在那极端贫困的年代,经历了怎样的磨难和坚强;我更不知道,我那平凡的母亲,生养我们兄妹七人,在为多病的爷爷、奶奶养老送终,耗费了怎样的精力;但我知道,我那勤劳的母亲,在生活的星球奉献最后的一滴热血,化成一缕青烟散去,她那朴实的话语,却没有带走,它就像一个言简意赅的说客,时不时出现,让我越来越喜欢,直到说服我,成为我们家训的一串串字符,成为我们兄妹走出困境,在城市站稳脚跟的明片。
同千千万万的常人一样,我也常常到庙里去拜佛,以求心灵的慰藉,其实,从一出生时,母亲就用柔滑娇嫩的手把我搂在怀里,在母亲的呵护中,母亲那洁白的手臂,慢慢地布满老茧,直至沟壑填满了掌纹,我们就是这样在母亲的衰老中,在母亲的期盼中,展开飞翔的翅膀,母亲才是我们真正的佛啊。可是现在却再也飞不回母亲的身边了,再也无法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只有在独处时、在夜深时、在内心深处增添着对母亲的无比思念和感激,面对着母亲的相片,不禁仰天一声长叹!母亲,除了你,谁还是我的根?……
于是,痛苦地转过身向着远方,对着母亲墓碑的方向,深深地鞠起躬,母亲,安息吧!安息吧!母亲,我们永远怀念您。
与疾病抗争13年的母亲在年3月22日,走完了她人生的艰难历程,于是,我们的心不再有过去的快乐,于是,我们的心陡增添了少有的悲凉,于是,清明和冬至,成为我们兄妹七人相聚相守的日子。母亲安眠在那个叫庐江黄屯的地方,那个具有年历史的古村落旁,那里有鹅卵石铺成的街面,还有马头墙的古房,母亲永远地与这里相伴,在世人的眼里,这村落的美景宛如唐伯虎的画卷,但它却常常敲打着我的头颅,成了我无法治愈的伤心之地。每逢驻足在母亲的坟前,我们的泪如同倾盆之雨一起流淌。我们深知,母亲在时,那是我们依靠的家;母亲走了,她就成了我们梦中的家。我们无法扭转天上的乾坤,只好握住手中的灵性,让亲情的纽带连接起我们眼前的生活,来告慰天堂的母亲。我只想用最虔诚的心祈祷,愿上苍佑天下健在的母亲们永远安康!愿上苍佑天堂的母亲不再牵挂!
(作者:高家元,现供职于安徽省蚌埠市禹会区国税局,业余时间爱好文学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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