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大世界无名的传说
2020-11-18 来源:本站原创 浏览次数:次长沙白癜风医院 http://pf.39.net/bdfyy/zjdy/171025/5789675.html
云外影:原名张新娟,曾用笔名张馨。写小说,亦写散文。笔耕十年,有文散在报刊发表。出版散文集《露珠里的阳光》。然终觉功底不深,遂扎根传统文化,修习国学兼教学十多年。右手为文,左手为师。立身传统,结出文果。
无名是一条狗。那条狗其实和这间地下室的其它狗一样没有名字,为了叙述的方便,暂且就叫无名吧。
无名今年8岁,在狗中算年级大的了。一生经历过5次手术,算是饱经风霜。其实在这个地方,谁又没有经历过手术呢?这是一家医学院的地下实验室,囚禁着六十多条狗,只是为让那些狗屁不通的男女学生学会备皮、消毒、切开、割掉,缝合。人的哲学有时候真怪,所有的实验都要在比自己低贱的种类身上实施。
无名这一生最恨的大概就是人了。那些道貌岸然、不苟言笑的教授、那些见了狗会尖叫的女生、那些在女生面前装英雄的男生、再就是小苏了。小苏是他们的主管,是他们最常见的人。
小苏常穿一件脏兮兮的白大褂,头发支楞着,象从来没有梳理过,一双眼睛惺忪着,永远睡不醒的样子。其实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仪表真的不重要。
小苏的任务是管他们的饮食。每天一顿麸子饼或玉米饼和一些水。每到开饭时,小苏左手挎一个篮子,右手提一只大水壶。挨个儿给他们分发。他们每狗一间小屋,里面除了水泥地外就是一根铁链。对于美味,他们的胃早已失去了记忆。那些饼和水,只是他们生存的支撑罢了。
有一次一个叫鹏鹏的小男孩来找小苏玩,他对小苏说:“我姥姥家的狗很可怜,别人的狗都有肉骨头吃,可我姥姥家的狗只能吃麻花和包子。”小苏笑着摸了一下鹏鹏的头说:“可怜?啊?可怜?你说你姥姥家的狗可怜,你知道这些狗杂种吃什么吗?”鹏鹏说:“它们也不吃肉骨头吗?你从超市给它们买的狗食吧?”小苏说:“它们也配?这些狗杂种!”
那孩子走后,无名隔壁的女无名说:“不知道鹏鹏将来会不会变成小苏这样的人?不知道小苏小时候可曾有过鹏鹏这样的天真和善良?”
女无名刚进来时,常常爱站在房门口跟他聊天,有意无意间在他身上蹭一蹭,尾巴高高翘起,露出她花朵一样灿烂的下体。无名不傻,当然知道这些动作里所包含的爱意。但是小苏把他们所有狗全变成了太监。他无法告诉她自己的尴尬,他再也无法接收一只女狗的求爱信息。女无名看他没有反对,就大胆地亲了一下他的鼻子,就在那时他看到了小苏眼里残忍的光芒。他柔声对女无名说:“别闹了,马上要给你做第一次手术了。”女无名说:“骗我呢,第一次手术不是要等到五月份吗?”“你看吧,不在今天就在明天。”“打不打麻药?备皮、消毒、切开……,不就一个多小时吗?你们说的我都记住了。如果生来就是这个命,那就让我为人类做贡献吧。”
小苏总是让所有的狗一来就知道他的残忍。没有麻药,没有备皮、没有消毒等等,女无名的第一次手术就让小苏压在水泥地上完成了。小苏用狗夹子夹住女无名的嘴,以防她的尖叫和撕咬,膝盖顶住她的脖子和前爪,脚踩住她的两只后爪,在她的下腹开一小口,在她撕心裂肺的疼痛中拿走了她的卵巢。小苏狞笑着说:“又一只太监狗!以前的皇帝算什么,只有男人做太监,我的王国里,男狗女狗都是太监。”
无名隔着墙壁劝呜呜不平的女无名:“欲望得不到是最痛苦的。与其这样还不如没有欲望。”
月亮出来了,从天窗里露出一些朦胧。别的狗都睡了,无名还能听到隔壁压抑的委曲。他不得不站在门口劝她:“想当年,我们刚来时,自发地结成了十多对情侣。眼看着所爱的狗就在对面,发出诱人的气息,生殖器嫣红如一朵美丽的花,离自己只有几步远,就是够不上。那个痛苦、那个煎熬啊,有些狗受不住就拿头在墙上碰,有的大声吼叫,有的对着女朋友唱着下流的歌。以前的管理员受不住狗发情的疯狂,总是没干几个月就走了。直到小苏来了,小苏没让这种疯狂持续到第三个晚上。小苏来自江苏乡下,以前杀过猪。他想起猪们大都是从小阉了的,在它们从不知道男女之事时就阉了,他们才能健康地长大,供给人们最肥美的肉。于是小苏请示了上级后,在一个月明之夜让他们全部变成了太监。”
无名不知道女无名啥时候已不哭了,站在他身边,一双狗眼睛幽幽地对着他说:“这对一个男狗来说是多大的耻辱,你为了劝我,连这个也说了出来。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从此女无名没有了以前的风流和妩媚,但也没有了以前的狭隘和愚蠢,变成了无名不可多得的知音。
一天小苏的屋子里传出一阵肉香味,同时传出的还有一阵女人的笑声。这天是小苏该庆贺的日子,死了一只三岁狗,又阉了一只母狗和一只公狗。人类有一个奇怪的观念,说是吃啥补啥。小苏对这个深信不疑。所以睾丸一般都是小苏自己吃,多的时候,也邀请几个狐朋狗友来吃。母狗的卵巢给他带回的女人吃。他会骗那些羞涩的女学生说是鸡肺。他最常带来的女人是鹏鹏妈。鹏鹏妈是一个三十岁的寡妇。鹏鹏爸生前是外科实验室技术员。他死于一场车祸。本来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和他死在一起的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鹏鹏妈两天前就被告知他到外地去开会。他死后,鹏鹏妈无法再去纺织厂倒夜班,就把工作辞了,用鹏鹏爸留下的钱在学院里开了一个小卖部。小卖部离这间地下室不远。每当有狗肉香传出去时,她就会不请自到。她是广东人,什么都敢吃。她曾请小苏吃过她煮的老鼠。她对小苏说卵巢和睾丸都可以吃。男人吃睾丸女人吃卵巢都可以增强性欲。她还告诉小苏,以前她老公上班的时候,会让手术狗意外死亡。这样他们家经常会有狗肉吃。小苏坏笑着说,要狗死还不容易?你看我的吧!从此果然常有狗死掉,小苏的房子就常常有狗肉香飘出,鹏鹏妈就不时地光临小屋。鹏鹏妈来的时候动静很大,很大声地笑,笑骂着小苏。吃完狗肉后他们会交配。那种声音听在无名的耳朵里,只能让无名产生轻蔑。所有的动物,就算高贵到人,在交配的时候都是一样低贱和无耻。欲望都是贱的,满足欲望也是贱的。对吃的,喝的,肉体的欲望都一样。无名看不起这些人。小苏让无名变成了一只圣狗。
一会儿小苏屋子的门开了,一道灯光泻了出来。灯光里先是一团小小的黑影在移动,渐渐地到了灯光里,是鹏鹏。他手里拿着一块狗肉,打开了狗院里的那盏灯。和小苏屋子里的那道光线比起来,这盏灯的光线太昏暗了。大概在小苏的意识里,狗杂种的屋子不配点很亮的灯。其实所有的光在狗眼里都一样,没有光狗照样能看见。人总有一半时间对这个世界看不清楚,就以为别的动物也象他们一样半盲。人发明了电灯来照亮,再把这灯光的亮度也分成等级来蔑视别的物种,却不知道反被一只无名狗蔑视了。
鹏鹏走到一只小白狗跟前,蹲下了身子,他说:“小白,小白,我知道你做手术了,疼不疼啊,疼不疼啊?”
小白是无名的左邻,是一只昨天才进来的新狗。刚一进来他就向大家宣布他叫小白,不象他们没名没姓。然后宣扬他以前的主人是如何有钱,如何显赫,主人对他是如何疼爱,自己一个月要花多少钱,他的口粮都是从意大利进口的。听到这些,狗们一齐沉默。他们知道不经过一些苦难,他不会成熟。就象他们每只狗刚来的时候一样。今天是小白的第一次苦难。
鹏鹏还在对小白说话:“知道我为啥叫你小白吗?你可能没看过《蜡笔小新》,小新的狗就叫小白。我也想要一只狗,可妈妈不让养。你真可爱,我能摸摸你的头吗?”鹏鹏伸出他的右手。小白头歪了一下,让眼睛好看着那块肉:“两天没吃肉了,真香啊。”鹏鹏见小白动了一下,以为要起来咬他,一下子缩回了手。接着看到小白咂了一下嘴,又看到小白热切的目光。鹏鹏把那块肉放到了小白的嘴跟前。小白一下子站了起来,虽然伤口一阵撕裂疼,差点使它躺了下来,但它只是后腿摆了一下,又站直了。然后叼起了那块肉。
无名急得大叫一声:“放下,不能吃!”
小白扭头看了看无名,眼里显出了一些轻蔑:“为什么不能吃?这是鹏鹏给我的。”
无名大叫一声:“你刚做完手术,没有放屁以前不能吃东西,会肚子疼的。”
小白说:“做了手术才要补一补呀。”说着就吃了起来。
无名恨自己,恨那根铁链,让他不能靠近小白,夺下他口里的肉。只是在这边喊着:“你听我说,我说完了你再吃不迟。”
小白嘴里嚼着肉,口齿不清地说:“我一边吃你一边说也一样。”
无名说:“做完手术没通气以前吃东西会发生肠梗阻或肠破裂,我们没有人那么娇贵,医院来救我们,所以只有等死。以前我们做完手术得好几天不吃东西,就等着通气,通气就是俗话说的放屁,通气以后才可以吃东西。”
这时候他们看见小苏来了,小苏手里拿了一些东西,大概是哪只死无名的内脏,他扔到了小白跟前。“鹏鹏,你的肉呢?”
鹏鹏用手指了一下小白。“给它了。”
小苏说:“这些狗杂种!走吧,回去重拿一块吃。”
他们回去了,关了灯,也关了门,院子里暗了下来。
无名看到小白对他做了个鬼脸,说:“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人总是比狗聪明,要不然小苏会给我肉吃?”
无名说:“这是小苏的鬼计,狗死得越多他吃的肉越多。他总是给刚动手术的狗特别优待地吃东西,等到胀破了肚子,死了,就成了他的盘中餐了。”
小白说:“你恐怕老得做不了一次手术了吧,所以永远不会再有这种优待了。”
无名说:“我的身上一共做了五次手术,咱们狗的智慧是跟着刀口增长的,小苏知道诱惑不了我。”
小白说:“我说过了,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有名的,我的名字叫小白,记住了,小白,就是鹏鹏说的蜡笔小新的小白,我主人也爱看这个。我被拐卖了,总有一天,我的主人会来解救我的。”
无名说:“你得留住你那条命,等你的主人来解救。”
小白说:“我得吃得胖胖的,弄得干干净净的,等我的主人来。”
女无名说:“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小白说:“你们都是无名的杂种狗,谁会稀罕,而我呢,是纯种的。”
小白为他的狂妄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连着两个晚上,小白凄惨的哭嚎响在院子里。小苏忍受不了无名狗们发情时的嬉闹,但对小白的哭嚎却是一种欣喜的期待,嚎得声音越大,越说明病得厉害,离死越近。一但死了,又是一顿美餐了。
这个季节不是狗的手术期。手术期时,在小苏的优待下,狗们的死总是接二连三。那个时期,狗肉把他们吃得想吐。现在只是准备期,学院给了小苏足够的钱去买狗。但小苏有办法让他买的狗不停地死,然后再向上汇报,审批,再得到钱买狗。他做的那个土手术总会感染。一般他会抓一把木渣子或脏土按在伤口上,很多狗不是死于肠梗阻就是死于败血症或毒血症。小苏买的狗通常很便宜,大都是雷子送来的。雷子是个偷狗专家,他有一支偷狗队活跃在城市农村。每人准备了用安眠药或酒煮的肉,看见狗就扔一块过去,几分钟狗就卧倒了。
雷子给小苏送狗的那天晚上,是小白嚎哭的第三个晚上。雷子进了狗院子,寻声找到小白,一只手拎起小白。在那一瞬间小白认出了雷子嘴角的狞笑。自己就是贪嘴吃了他一块意大利香肠而被抓住的,被他送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小白最初的想法是咬他一口报仇。但是电光火石间,一个想法冒了出来。也许只有他能打开那只可恨的铁链,救它出火坑吧。它停止了挣扎,眼看着雷子打开了那条铁链。
在无名狗们怜悯的眼光下,雷子牵着小白走了出去。
尽管每只狗都会有死的一天,但是晚死的狗总是以为自己有权利怜悯早死的狗。其实只要那个终点在那里,晚到早到是一样的。有很多狗的怜悯是给小白的,只有无名的怜悯是给整个狗类的。狗,终有一死,或轻与鸿毛,或重于泰山。但是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身上拴着一根铁链,又被小苏无限期地折磨,谁的死又能重于泰山?
无名的哲学思考还没有完,就听见小白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雷子不愿小白的嚎叫声来打搅他们的赌博之夜,打算让小白今晚做他们的宵夜。小白看着明晃晃的刀子,显出了最后的绝望。这时,他看到了鹏鹏,拼着最后的力量,小白惨叫了一声。
那小孩一下子跑了过来,抱住了雷子的胳膊。他急着喊:“小白快跑!小白快跑!叔叔,你不要杀它,不要杀我的小白。”
雷子抬眼看了看鹏鹏妈:“这可是哥们今天晚上的宵夜啊。”
鹏鹏妈说:“姐们的就是哥们的,今晚的宵夜我包了,想吃什么随便说,只要姐们有的,要什么给什么!”
雷子放下了刀子:“只要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他们走进了屋子。
鹏鹏走近小白:“可怜的小白,你站起来吧。走,咱们屋子里去。”
小白肚子疼得站不起来。鹏鹏抱起它。它再不敢大声叫了,只是呜呜着。小白被鹏鹏抱进了他一直以为很神秘的小苏的屋子。屋子里的灯很亮,四个人围着打牌,他们都在抽烟,有很呛的烟味。小白想起他以前的主人家光洁照人的地板、自动麻将桌、打麻将的优雅的太太、还有太太们带来的狗伙伴。有一只叫雪团的小女狗,是他的女朋友,他俩正热恋着。想到这里他被烟味呛不过“啊呛”打了一个喷涕,同时感觉一股气流从肛门里通了出来,他放屁了,象无名说的,上下通气了,肚子一下轻松了。与此同时,小白听到鹏鹏的一声惨叫:“啊!”原来他一动,把他的伤口碰到了鹏鹏手上。鹏鹏喊着:“害怕”,又把小白送到了狗屋。
几天的折腾弄得小白没有一点力气。它躺在地上,只听到鹏鹏在说话:“狗狗们,你们怎么不跑呢?我看了一个动画叫《小鸡快跑》。一些做鸡肉派的鸡被圈在养鸡场,小鸡们想办法跑出养鸡场,不让老板害它们。不过,你们很难了,小鸡们有翅膀,虽然飞不远,但是总是可以飞的。你们怎么办呢?”
无名清清楚楚地说:“我们需要钥匙,鹏鹏,就在小苏身上。”
可惜的是,人狗之间不通语言,这么清晰的话,到了鹏鹏的耳朵里,只变成了几声呜呜叫。鹏鹏伸出手拍拍无名的背说:“大黄狗,我不会忘了救你的,我封你为领袖,你得想办法带着狗狗们一起跑。”
夜深了,大家都睡了。地下室的夜晚其实是小苏的白天。小苏白天大部分时间在睡觉。傍晚的时候,起床、做饭,先喂饱了自己,再喂这些狗。狗没有讲究的一日三餐,只是晚上睡觉前的一顿。晚饭后,小苏的朋友来,一直打牌到天亮。然后赢的人请客吃饭、喝酒、聊天。天亮以后,朋友们散去,小苏醉熏熏地去睡觉。要拿钥匙只有在这个时候。可是这时候鹏鹏一般都在学校。链子很结实呀,要挣脱根本不可能。
这时候正是小苏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他们在闲聊。
鹏鹏妈说:“我前几天看了一个电视,说的是一个城里女孩子被拐卖到偏远农村……。”
小苏说:“才开始死活不从,人家使劲打。还给拴了一根链子,象狗一样。”
鹏鹏妈说:“就是,你也看过?”
雷子说:“后来还逃跑过一次,没有逃脱,抓回来是更可怕的折磨,最后是警察的解救。”
鹏鹏妈佩服地说:“你也看过呀?”
雷子说:“姐们儿,老套了。哪一个故事不是这样的?”
鹏鹏妈说:“雷子你缺德吧,你干的就是贩卖妇女儿童的勾当。”
雷子说:“姐们儿,你这话说得太大了,弄不好要进局子的。我是良民,哪儿贩卖妇女儿童呀?”
鹏鹏妈说:“你贩来的那些狗里面没有妇女儿童狗吗?”
雷子说:“姐们儿没看出你还真幽默,你把那些狗杂种叫妇女儿童?我把他们卖给小苏享用,是不是小苏?”
小苏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口齿不清地说:“目的不一样,他们为了传宗接代,我这是为了科学事业。”
雷子说:“小苏你他妈虚伪吧,不象老哥我,一句话,就是为了钱。有了钱就有了一切。”
小苏说:“我小苏不爱钱,就爱狗肉和女——学生,等到革命胜利了,一人回家领一个女学生。”
雷子说:“没钱,姐们儿能来你这儿?”
小苏说:“那是为了吃狗肉,我们俩有共同爱好。”
雷子说:“这些畜生不知道会不会恨咱?”
小苏说:“狗杂种不会有思想的。”
鹏鹏妈说:“我有点相信报应,今生吃了这么多狗肉,来世会不会变成一只狗?”
雷子说:“狗日的伊拉客俘虏比咱们的狗杂种还可怜。”
小苏说:“狗日的美军,用的手段简直不是人用的,脱光,不让穿衣服,还让狼狗咬。”
雷子说:“女兵还用手摸男俘虏。”雷子说完用眼看着鹏鹏妈。
鹏鹏妈说:“摸又咋了,有些人还喜欢让别人摸呢!”
雷子坏笑着说:“姐们儿摸可以,别人摸可不成。”
鹏鹏妈追着打雷子。床上的鹏鹏惊醒了,天亮了,鹏鹏该上学了,他们的谈话就散了。
听他们谈论了一夜的无名心里又装下了两个概念:“被拐卖的妇女和伊拉克战俘。”
“你是想解救他们?”女无名轻轻地问了一句。
她太了解他了,每当他心里有一个念头,她总是一猜就中。自从她来以后,他觉得不那么孤独了。如果她能比他多活几年,他一直考虑的接班人,大概就是她了。或许那个重于泰山的死就要在于这一场解救?
女无名说:“但是,我们怎么走呢?他们都有人解救,警察去救被拐卖的妇女,那些战俘,也有人声援,可是,谁是真正同情我们的?”
无名说:“就怕想不到,不怕做不到。狗的一生也象人一样,就怕没有崇高的理想,象小苏他们的一类人活着有什么意思?雁过留名,小苏他们吃吃喝喝死了,滚滚长河东逝水,连个浪花也不会留下一个。咱们一步一步向着理想走去,就算死在路上,还有后来者。我死了,就交给你,咱们虽然没有后代,但是,只要狗种不灭绝,咱们的信念就不会死。”
女无名从来没有觉得一只狗这么伟大过。以前对他的爱只是一种对他强健体魄的爱,现在她感觉到了他精神力量的伟大。狗生一世,能看到这种精神美也不错。一种对理想的献身精神把女无名的心和无名紧紧连在一起。
女无名说:“可是到底谁会来解救咱们呢?人的警察不管狗的事,狗又没有警察。”
无名说:“或许解救咱们的人是鹏鹏,那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小白说:“人的警察现在也管狗的事了,上次为了给我办户口把我扣了去,我主人拿了三百块钱给我照了像,办了户口才出来的。”
无名说:“小白,我们都进来好几年了,外面发生了很多变化,你对外面熟悉,如果我们出去还得你帮忙。”
小白说:“如果在这之前,我主人把我救走的话,我就没有办法了。上一次我被警察抓走了,她眼睛都哭肿了。她怕我在外面受罪,啥也没说就把钱交了,不象有的主人不给交钱,让狗变成野狗。她一定会花钱请人类的警察来救我的。”
女无名说:“小白,现在在这个地方,咱们只有同心协力,才能出去,你不要光想着你自己。”
小白说:“没有办法啊,她是那么喜欢我,她一定会救我的。”
无名说:“你肚子不疼了吗?注意你的伤口。它到发炎的时候了。”
小白说:“你怎么象个巫婆一样?总是盼着我倒霉。”
无名说:“这是规律,我见的太多了,有些狗撑过了肚子疼,最后却死于伤口感染。”
正象无名所预言的,小白的伤口发炎了,先是又红又肿,好象整个下腹都肿起来了,胀得难受。和先前肚子里的疼又是不同,好象牵一发而疼全身。到最后那一块简直胀成了透明的。
好在他的肠道通了。鹏鹏每天放学了还会来给他吃点东西。有时候是一些香肠,有时候是一些面包。能吃东西,这能给他增加一点能量。他难受得呻吟的时候,无名会站在门口,让他出来,用舌头帮他轻轻地舔伤口。无名的舌头凉凉的,小白感觉很舒服。终于有一天,无名用牙齿划开了小白的伤口,放出了那里面的脓液,用舌头把里面舔干净。小白一下子感觉轻松了很多,终于忍住了没有再提到他主人。
五一长假过后,狗们迎来了每年的第一个手术期。那天小白、女无名还有其它六条狗一起被小苏带了出去。
一到外面,真有恍若隔世之感。外面正是花红柳绿的春天:蝴蝶在飞,蜜蜂在飞,蓝天白云。为了能看一看这美丽的春天,隔一段时间做一次手术的赖活着也值得。
他们被各个实验室的实验员牵着,在花园的草地上等着上课,实验员都穿着白大褂。
小白吸着鼻子说:“真香呀,这些花,我从没有觉得春天有这么美丽。”其它狗也都在尽力享受春天。只有女无名想起了无名那个伟大的梦想。无名现在已排不上手术了,也就是说没有机会从那间黑暗的地下室出来了。一场逃离,得事先把什么都计划好。小苏一到晚上就很清醒,所以他们在夜晚不大可能逃走。只有在黎明时分,小苏喝醉睡着了以后。那么一出来就得找一个藏身之所,要不然那一大群狗一起在校园出现,很容易被发觉的。花园周边的冬青很高,如果不发出声音,藏在里面也许不会被发现。在这里可以等到后半夜,人们都睡了,再从后门溜出去。前门通往一个繁华的大街,一晚上都灯火通明,所以只能选择后门。
那些学生出来了,都穿着崭新的白大褂。看见了它们,女生们叽叽喳喳往后躲,男生们手里拿着狗嘴夹往前走,套在狗的嘴上,然后牵着它们去实验室。狗们都很顺从,没有狗想到要反抗。虽然他们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是他们更知道反抗会带来什么后果。那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鞭子。那鞭子每个实验员手里都有一根,是牛筋的。实验员看起来很和善,但那和善是给男女学生的,不是给狗的。
他们走进实验楼。路过生理实验室门外,女无名吃了一惊:那里有几只兔子!看来,这是另一群囚禁者。她感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一些,也同时感到做成这件事的意义重大,也更佩服无名的明智。
外科实验室是他们很熟悉的地方,除了小白是第一次到。他们都有做手术的经历。第一次一般都是割阑尾,以后脾切除,肠切除,肠吻合等。因为是真正为人类做准备,这里的手术很正规。实验室一共有八张手术桌,每一张桌前围六个同学,手术者、第一助手、第二助手、三名参观者。老师和实验员在中间巡回,随时解答问题。
女无名被带到了最里边的一张桌子上,在躺下以前,透过窗子,他看到了学院的后门:那里没有门,操场直接通向一面高高的土崖。只要攀上那面土崖,应该就成功了。那么,这就是他们的逃跑之路!
这堂实验课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可怕,没有手术,只是让学生认识了一些部位,老师对着他们的肚子讲课,讲了一些重要脏器的分部,让学生每人都摸了摸,就完事了。这大概是他们最轻松的一次外出了。气得小苏大骂:他们这些鬼玩意,想得什么馊主意?他以为老子的开锁关锁是白干的吗?因为没有预期的狗死亡,小苏变得歇斯底里。他的狐朋狗友也暂时没有光临地下室。
无名狗们的策划也变得紧迫起来。如果手术期一开始。狗们就得接二连三地休养,跑不利索。等到秋天,狗会被害死得更多。
有一天鹏鹏又来了。无名立刻受命小白抓住这个机会。小白会意了,他本来就有点女狗气,被阉了以后更加女气。他不停地用脸蹭着鹏鹏的手,甚至舔了舔鹏鹏的脸。女无名看着真难受,但她想到的是,小白也许并不想这样做,也是为了大家。自从无名替小白治好了伤口后,小白对无名是言听计从了,而且好久没有提到他以前的主人。
鹏鹏说:“小白,你的伤口好了吗?我知道你在受苦,可是我还是怕你的伤口,所以我好长时间没来看你。”
小白乖巧地躺在地上,让鹏鹏看他长成了一个肉瘤似的伤口。鹏鹏用手轻轻摸了一下问:“还疼吗?”
小白摇摇头。
鹏鹏高兴了,说:“真是一只聪明狗。可惜,你住在这里,妈妈又不准我把你带回家。”
小白摇摇头,眼里却一幅可怜的神气。
鹏鹏说:“你说没关系吗?那么我走了,我会再来看你的。”
小白用嘴拉住了鹏鹏的衣角,孩子感觉到了他的依恋。问:“你想跟我去散步吗?”
小白点点头。
鹏鹏说;“你等着,我去拿钥匙。”
小苏的屋里,人们还是在打牌,在抽烟,很专心,没有人注意鹏鹏的行动。鹏鹏顺利拿到了钥匙。他试了很多次,钥匙叮呤当啷不停地响,最后才帮小白打开了锁。鹏鹏牵起了小白要走,小白死命向后缩着,把鹏鹏拉向无名。
“你让我也带大黄狗出去吗?小白?”
小白点点头。在鹏鹏开锁期间,他乖乖地站着,不让铁链发出一点声音。仿佛过了很长时间,无名的锁也打开了。
小白把鹏鹏拉向了女无名。鹏鹏脸上现出从没有的兴奋:“啊,你是让我救大家吗?”
小白点点头。鹏鹏兴奋地说:“狗狗快跑!狗狗快跑!!”说着又去开锁。
“鹏鹏——,鹏鹏——”,鹏鹏妈的声音从那间小屋里传来。
鹏鹏手一哆嗦,钥匙掉到了地上。大家都慌了。幸好鹏鹏妈没有出来,只是说了句:“快来,该睡觉了。”喊完又说了一句:“这孩子,前世是狗变的,那么喜欢狗。”
“狗狗快跑!快跑!!”鹏鹏在小白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后来又无限留恋地说:“小白,我会想你的。”
小白走了半截又拐回去,把身子蹭在孩子身上。
鹏鹏抱了一下小白很快又放开了:“快跑吧,小心点,别让人给抓住了。”
大门没有关,只是掩着。他们用嘴一下子就打开了。很快呼吸到了外面清新的空气,风暖洋洋的,杂着花香。
女无名辨了一下方向,大家就向后面跑去。本来他们计划在校园里呆到半夜时再跑。可是一出来,他们便迫不及待地向后门方向跑去,似乎离那间地下室越远越安全。那一阵铁链声响在向晚的校园里。很多教室里亮着灯,学生们还在自习。快跑快跑!自习一下,想跑也跑不掉了。每只狗都希望自己多长了两条腿。终于跑到了土崖下,这时候,他们听到了下课铃响。
他们巡视了土崖一圈,最后定下一块突出的地方做他们的攀援处。无名蹲下身子,请女无名站上去,又站了起来。女无名攀到了那块突出处。“嗨,成功了!”她说着放下自己的铁链,让小白攀住,无名在下面托着,小白也上去了。女无名又放下了她的铁链,让无名抓住了。小白在后面拉着女无名,女无名拉着无名的铁链,就这样,三只狗都上去了。
没有月亮,星光满天,是一个适合逃离的夜晚。城市的灯光在远方闪烁,多么美的夜色啊。
关于下一步,他们没有更多的打算。只是觉得离开医学院越远越好。无名的意见是最好去乡下,那儿地广人稀,不容易被搜捕,而且农村容易实现他的理想。小白的意见是留在城市,去主人家的路他还记得。他主人那么大方,那么好客,一定会养下他们两只狗。就算不愿意养他们俩,他的食物那么多,他也会偷偷地给他们留下一口食物的。
无名不愿意再和人类打交道,他不相信一只怀着崇高的救世理想的狗在这个社会上会饿死,他要去救助一切苦难者。听说那些被拐卖的妇女都在偏远农村,那么他的目标就是偏远农村,然后再去伊拉克。那个地方在外国,更远。但是实现理想总得一步一步来。
小白说:“我不怕你们嘲笑我,我从小没受过罪,只喜欢享受,你们所说的偏远农村我不想去。我没有你们那么大的理想,我救得了我自己就不错了。”
无名说:“那么就此分手,珍重。”
小白说:“大哥,一个人回到主人家我有点怕,你们能不能送我一程?就算不愿意留在我主人家里,好歹请她给你们除了锁链吧!”
无名同意了。
他们三个回到小白主人家里时,天已经大亮了。他们又累又饿。小白记得这个时候主人刚起床,是一天中心情最好的时候,那么请她帮他们除掉铁链再请他们饱餐一顿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而他是多么想念主人家的生活呀。
小白的主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一夜的睡眠也没有睡去她的疲倦,她看起来比他们还累。
看着穿着睡衣从门口走出来的女主人,小白高兴地一下了扑了上去。女主人大叫一声,往后躲去。小白扑了一个空,委屈地大叫:“我是小白,小白呀!”
主人厌恶地扇着鼻子说:“哪里来的小脏狗?快滚开!”
小白做了一个动作:“主人,我会鞠躬,我会恭喜,我是小白呀!”
主人跺着脚说:“哪里的小脏狗?哎呀,这么脏!快滚开!别弄脏我的衣服,滚开!”
这时一只雪球样的小狮子狗跑了出来。“雪球雪球,”主人蹲下身子,那叫做雪球的小狗攀住主人的脖子象他以前常做的那样亲吻着主人的鼻子。
原来是这个小家伙,如果没有它,主人是不会这么容易忘了小白的。想到这里,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小白一下子向着雪球扑了过去。主人用手一挡,小白一下子抓伤了主人的手。“救命呀,救命呀,疯狗咬人了!”主人尖叫起来,一边用脚去踹小白。
这时无名和女无名一下子冲出来抢救小白,一下子看见三只狗,主人抱着雪球逃进大门里。
主人家住的是一幢带院子的别墅,关了大门,通过栏杆,他们还是看到了主人拿出一个手机拔了号说:“我家门口发现三只疯狗,都带着链子,大概是没有户口,正在外头游荡。”
小白记起上一次的被拘留,一下子带头跑了起来。他们开始了又一次逃亡。
这一次小白没有异义,他一切都听无名的,他很消极很伤感,尤其对感情的事失望,对所谓的人性失望,正应了那句话:狗走茶凉。女无名很看不上小白,经过这一点事就没有了自信,而且走路太慢。如果只有他们俩,那就快多了,他们俩的思想那么一致。在他们之间,小白是个异类。
小白主人家在郊外的别墅区,周围比较空旷,离那条穿过整个城市的河流不远。无名记得很久以前,河里的水很清,可以看到河底的石子和游鱼,每年这个时候,有很多孩子在河边的浅水里捉蝌蚪。他们可以去河里先喝口水,再抓几条鱼来充饥。
当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河边,看到的却是一河发着恶臭的黑水,上面泛着工业时代的油光。无名心中黯然:不依靠人类,狗们竟然喝不到一口清洁的水。
小白说,这条河曾经被武警战士清理过。为了让人们在今年春天看到一河清水,去年冬天,他们穿着防水服,下到刺骨的河水里,清理河底的污泥,然后用大石板铺了河底。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由市长亲自给修这条河的战士带红花。这开通了才不到两个月,水又成了这个样子。
无名说:“人类啊,谁给了你这样糟蹋地球资源的权利?总有一天,你们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在草长莺飞的五月,他们三个顺着河岸逃亡,岸边的野草是他们最好的掩护。累和饿是他们此时最主要的感觉。他们抓了几只蝴蝶、蚂蚱吃了,但是相对于他们一天一夜没吃的胃来说,这点东西实在太少了。食物啊食物,你在哪里?生存的问题是如此严酷地摆在他们面前。
不久他们来到一个河滩上的垃圾站,一辆卡车轰隆隆地开来了,卸下了一车垃圾,又开走了。
在这里也许可以得到一些食物吧。
垃圾的气味很难闻,小白数次恶心起来。就在他们寻寻觅觅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向垃圾堆走来。
那是一个拿着大铁锨的男人,长得很瘦小,一双眼睛精光四射。
狗们赶快又藏了起来,他们不是怕人,怕那只锨。
那个人的目标很专一,他很快走向垃圾堆,把铁锨插进垃圾里翻了起来。他找到了几个小纸盒、一个小可乐瓶,一团铁丝,几粒钉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蛇皮袋,把那些东西装到里面走了。原来是一个捡破烂的。
唉,就算知道捡破烂能卖钱换食物也没有办法,哪一个人会收狗的破烂呢?
那人一走,他们又走了出来。也在垃圾堆上寻寻觅觅起来。女无名捡到一块发霉的面包,递给无名。无名把那块面包递给小白,小白看了一眼竟扔得老远,接着就吐了起来,说:“麸子饼也比这好吃多了。咱们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吃这个?”
女无名说:“做大事的人才要不拘小节,能吃得了苦。”
无名走向了那块面包。就在这时,他们又听到了声音。唏唏啐啐的,接着他们看到了一个用塑料装饰起来的人。那人穿着一件破旧的鼓鼓囊囊的白大褂,白大褂底下露出了各色塑料纸,头上也缠满了塑料袋。
他们以更快的速度躲了起来,医学院的生活使他们对白大褂太熟悉,也太敏感了。
那人走近了,可以看清是个女人,脸上很脏,但是透过脸上的黑泥可以看到她健康的肤色。她走进垃圾堆,手拿一根小棍,拨拉那些垃圾。然后,她看到了那块发霉的面包,快活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香甜地吃了起来。后来,她又找到了一些什么吃了,用袖子抹了抹嘴,洋洋得意地哼了一首歌。然后选了一块平坦的地方睡着了。
无名说:“你看,咱们要的就是这种精神,革命的乐观主义,什么艰苦的环境都可以吃得香睡得香,身体又那么健康。这个垃圾堆是个宝藏,咱们也去找一些食物出来。尽快开往乡下,实现咱们的理想。你们现在表个态。愿去愿留,随便。”
女无名说:“我不用说了,肯定和大哥一样的。小白,你呢?”
小白哭了起来:“我不想革命,也不想救谁,只要让我吃饭就行了,我不怕你们笑话我胸无大志。我受不了这种苦日子。现在让我回到地下室我也愿意。那麸子饼多香啊,那水多清啊。要不你们送我回去吧,小苏比这些人还能让我忍受,至少他不吃垃圾堆上的食物,也不让我吃。要不你们让人抓住我也行,警察们逮住也有一口饭吃一口水喝呀。哪儿象这,一整天了,没喝没吃。你们要明白,离了人,我们狗是不能活的,老天爷就是这样安排的。”
看着眼泪一滴一滴从小白脸上流了下来。无名走过去,帮他擦干眼泪,他永远记得这次逃亡没有小白是不能成功的。
他走进了垃圾堆,找了半天,还算收获不少,找到了半袋方便面。拿给小白吃了。他和女无名一人找了一块蛋糕、几块饼干吃了。
满足了第一个需要——吃饭,第二个需要——累,马上变得很迫切。三只狗选择了一处隐蔽的暖暖的草丛睡了一会儿。
他们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了。刚才那些垃圾食品在肚子里已消化了。睡够了觉,吃饭又成了首先的需要。
看着夕阳下的田野无名说:“咱们必须填饱肚子,前面有一片田野,也许能找到一些吃的,走吧。”
他们走过了一片麦田,虽然能闻见麦子的香味,但是那些麦芒让他们无法顺利吃到嘴里。又走过一片桃园,桃子还很小。他们吃了一些,虽然又苦又涩,但是总算不是太饿了。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了另一个女人,那女人也扛着一把锨。
有一秒钟时间,无名在想:“这里不知算不算偏远农村,这个女人是不是我要解救的对象?”
那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馍扔到了地上,多么香甜啊,粮食的香味。他们三个不约而同地去叼那块馍。在嘴咬到那块馍之前,无名感到脖子一紧,他的铁链已被抓在那女人手里。同时他看到那块馍进了小白的嘴里。小白叼着馍躲到一边去吃,女无名去追小白。
其实无名拿到馍是想分给大家的,没想到小白这么自私。
无名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他向那女人吼了一声,露出了尖锐的牙齿。那女人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一块馍,扔给他。
无名叫女无名一起来吃。
那女人喊起来:“建成,把你的馍拿来。这儿有三条狗,带回去给咱看门。”
他们快吃完馍的时候,一个后生从桃园里钻了出来。他手里拿着吃剩的半只馍,他把那馍一分为三分给了他们,他们香甜地吃了。
现在最想要的是大喝一顿了。在他们这样想的时候,建成和那女人把他们领回了家。两人弄了一盆水洗完了脸,就把那一盆水给了他们。他们三个就着脸盆喝了起来。喝饱后他们才觉得累,在建成家屋檐下躺下了。什么被拐卖的妇女,伊拉克战俘,小苏,鹏鹏,逃亡等都成了梦中的事情。
从此他们在这块土地上安了家。女无名送给了建成哥哥,小白送给了建成妹妹。
离收麦子还有一个月时间,现在农闲时间,建成的主要工作是收粮食。每天拿着一杆秤,开着拖拉机出去,晚上再拉回一袋一袋麦子。建成媳妇每天的工作是从附近的砖厂拉回一些破砖坯,然后在自己家的屋子里用榔头敲碎,大筛筛过小筛筛,最后留下那些麦粒大小的土黄色的砖坯粒,再均匀地搅在收来的麦子里。无名从来不知道麦子成面的过程中有这样一套程序。这件工作他们一般都在晚上进行,紧闭了大门。因为无名是一条狗,而且已是自家的狗,他们做这些的时候并不避着无名。无名的作用是及时通报任何靠近他们房子的脚步声。收上两三天麦子,打个电话,叫人来拉走。
无名的活不累,吃的也不错,麦子面馍馍,还有他们的剩饭,有时也有几根剩骨头。日子过得满有滋味。
无名闲下来的时候,又想起以前的梦想。被拐卖的妇女?建成的媳妇不象,建成的妹妹也不象。她们没有铁链,也没有哭喊,反而整天乐呵呵的。是不是时间长了麻木了?反而是他这个想救人者一直有一条铁链拴着。
有一天一个男人走进了建成的屋子。那男人精瘦精瘦。无名适时地向主人报告。那男人顺手捡了一块砖头向无名扔了过来。那一瞬,无名看到了他眼里的凶光,吓得一夹尾巴缩在墙角不敢出来了。建成出来了,先递了一根烟。那小个子男人拨开了建成的手,走过去推倒了建成院子中间的磅称,然后用脚在上面跺着。建成急忙拉住他,嘴里说着:“俺哥俺哥,有话好好说。”建成媳妇早端了一杯茶出来递给小个子男人。
那男人没有接茶,而是走进了建成媳妇工作的屋子,指着一屋子的大砖坯小砖坯、小筛子小筛子说:“喷!瞎了心眼,弄这么多破泥放在麦子里,也不怕别人中毒,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有警察来管你?”
“俺哥,兄弟啥地方得罪你了?坐下慢慢说。”
那男人出来了。说:“这也就算了,商人嘛,心不黑拿什么发财?兄弟,你不该拿这个小称来胡弄你哥我。”
建成说:“哥你说笑话,什么大称小称,我可是买公家的称,最公平的。”
那男人站起来走到建成的拖拉机跟前,从里面拿出一杆称说:“你要有种以后就给你哥拿这杆称称。”
建成说:“既然俺哥把话说到这儿了,给俺哥价钱上一斤让一分,兄弟还要做其它人的生意呢,俺哥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要声张。”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抽出二十块递给那男人说:“俺哥以前的损失兄弟我陪给你。”
那男人心花怒放:“看来,兄弟也是个明理人。”
建成说:“不如俺哥,不如俺哥,多包涵。”
“你哥我不是个难说话的人,就照兄弟说的办。”那男人说。
建成说:“俺哥是个爽快人。走,进去喝一杯。”
那男人说:“不浪费时间了,装袋吧。”
这天以后,无名才知道建成一直在做着大称收进小称卖出的生意,而且直接拿砖坯充麦子卖。他以前吃的麸子饼里也有这个吧?虽然他知道这不合法,但狗心也是肉长的,他们对他不错,他也就心惊胆战地为他们担心,希望永远不要出现警察把他们带走的日子。那样他又会重新成了一只流浪狗了。
但是那一天,警察还是走进了建成家。无名大声吼叫着想给主人一点警报,但他绝望地看到建成从屋子里走出来,后面跟着他笑咪咪的媳妇。
建成照例是敬烟。警察接住烟,又就着建成递过去的火点燃,抽了一口,转过头来,指着无名说:“这是你家的狗吧?”
建成媳妇急着说:“是……”。建成急着一下子把媳妇拉到他后面说:“是我家的,从小养大的,叫阿黄。”
警察说:“是这样的,上面来了一个文,说要给狗上户口,明天带上元钱拉上狗给狗照张象顺便报户口。后天我们再来检查,如果没办户口的话,当作野狗处理。”
无名想,自己也快象小白当初那样是一只有户口的狗了。
警察走后,建成先给他妹妹和弟弟电话通报了这个消息。不一会儿,他妹妹和弟弟带着女无名和小白来了。
他妹妹说:“哥,咱不傻吧,拿元钱给一只野狗上户口?”
他弟弟说:“要不咱杀了吃了算了,反正是白得的。”
建成说:“这几只狗还不错,尤其阿黄,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但是拿出元钱给狗照相办户口那是傻瓜才会干的事。我琢磨着,这几只狗本来就是野狗,咱们对它们也不错,它们应该不会忘恩负义吧。咱们先放了它们,等到这一阵子风声过去了,再找它们回来。”
他妹妹说:“除非把它们藏在哪里,要不然咱们到时候到哪里去找呢?”
他弟弟说:“拴在哪里都不行,只要让人发现,就会牵走。”
建成说:“咱们给它们一个固定的喂食物的地点,它们白天可以躲着,晚上来吃的时候,咱们再带回来。”
“链子呢?给它们取不取?”
“系上吧,这样咱们好抓一些。”
“咱好抓别人也好抓,还是去掉链子的好。”
大家一致同意这个意见。建成给它们除去了脖子上的项圈。
他们终于成了自由狗。没有人愿意为他们办户口,他们也就成了流浪狗。小白记起了那条河上游有一座桥,桥洞里有流浪的人,不如咱们也去那里吧?晚上再回到这里来。无名一想,桥洞里可以藏身,也可以避避风雨。他们决定到那里去。
没想到那个桥洞底下早已不是他们想象的样子了,那里聚集了一大群狗。一支军队!无名的心动了一下,如果有这样一支军队,他就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了。但是他发现他们显然有一个领袖,狗们正在听那个领袖讲话。领袖是一只威猛的黑狗。他说:“现在是咱们狗类最危险的时刻,人类表面上爱咱们,可是一但要他们拿出一点钱取得我们在世上合法的生存权利的时候,他们就不愿意了。所以我们都成了野狗。我们不能在白天活动,只能在晚上活动,天黑以后,警察就下班了。城里的夜市摊是我们的主要目标。我们把区域划分一下,保证每只狗都饱餐一顿。然后可以在城里压压马路,黎明时到这里集合。现在是我们享受爱情的时刻。”
“汪!汪!汪!”狗们都欢呼起来。
无名感到自己有必要去找老黑谈一下,说服老黑用这样一支军队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如果他们成功了,他们不但会在狗史上留名,也会在人类的青史上留名的,看看,人办不成的事,几只狗竟然办成了。
老黑听完他的解释,冷笑了一下说:“你听说过马斯洛的需要层次论吗?狗类首先需要的是食物和安全,换句话说,就是生存。不管是人是狗,只要让生存这条链子牵着,就活不爽快。”
无名说:“可是革命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如果革命成功了,咱们解决的就不仅仅是生存问题了。”
老黑说:“有什么好处说来听听。”
无名说:“精美的食物,迷人的爱情,自由,被尊重,被爱的权利。”
老黑说:“晚上去了夜市你就知道了,什么样的美餐你都会吃到。美丽的爱情,你看,他们爱得多热烈。咱们又何必绕那大一个弯子。”
在他们面前,一对对狗热烈地交配着,幸福地叫着。无名想起了小苏的那间屋子。人类的交配和狗类虽然一样,但还知道遮掩,而狗呢,在同类面前群奸群宿。也不知道还得进化多少代,才能达到人类的水平。
老黑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带来的这两个都是你的,好好享受吧。”说完走向一个年轻美丽的女狗,立刻缠绵恩爱起来。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经过了小苏的手,他们永远也无法再享受和理解这样的狂热。
天黑以后,小白的意见是要返回建成给他们留食物的地方。但无名的想法不同,他觉得老黑还是一只不错的狗,他还是想策反这一支队伍。于是他们一起到了一个夜市。那里有很多泔水桶,里面发出诱人的香味。老黑特别给他们交待了一下,得行动敏捷,趁主家不备的时候,而且见好就收。因为那些东西主家可以卖给养猪厂赚钱。
那里的东西果然不错,是无名这一生吃到的最香的食物了。小白个儿太低,还得他掏出来让他吃。女无名在这个时候很敏捷,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等他们都吃饱的时候,忽然发现陷入了警察的包围。忽然之间,它们听到了警笛声,看到了闪光的警灯。一队警察拿着枪把他们包围了,向他们伏击。无名看到这些狗没有一个很勇敢地冲上去,而是缩着尾巴不停地往后躲。接着脑袋一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无名是被一些杂乱的声音吵醒的,最初的几秒钟,他以为自己处身闹市。睁开眼睛后,他发现有很多伙伴在他周围吵嚷,他们处在一个很大的房间里。你从来不知道世上会有这么多狗。各种各样的狗,从名贵的德国纯种猎狗、雪白的宠物狗,到很普通的本地狗,都集中到一个屋子里。看到这一屋子杂乱品种,你会觉得狗和狗之间的不同,比猫和狗的不同还多。无名不在意品种的不同,人的队伍里不也有各种人种吗?他想的是,如果在这里组成一个军队该多好。
静了一下神,他看到了女无名和小白。小白在哭,女无名在安慰他。再接着,他看到了老黑,那个胸无大志的家伙,他正在和另一只狗说话。
无名觉得自己必须先弄清楚他们所处的环境。就向旁边一只狗打听起来:“嗯,伙计,这哪里呀?”
那狗懒洋洋地说:“这是奈何桥,趁早做好去阴间的准备吧!你不闻见这里的空气里都是狗肉味?狗日的人类,平日看着挺爱咱们,让他们拿出来一点钱给咱们上个户口,他们就不愿意。虚伪,世上再也没有比人更虚伪的东西了。”
无名问:“是在号子里吗?”
那狗说:“是啊,他们的打狗队每天出去都抓回来30多条狗。”
无名问:“他们准备拿咱们怎么办呢?”
“有名有姓的通知主人交点钱领回去。没人要的野种,这不,他们现在一天三顿都吃狗肉,听说还在联系一个罐头厂,总之是要死的,迟早而已。有什么未了的心事,趁早吧!”
无名沉思:“解救被拐卖的妇女和伊拉克战俘已不可能,最要紧的是找一个接班人,把他的信念传下去。但现在他的信念是什么呢?解救太难了,他相信除了他没有一只狗会坚持下去,还是另找一个信念吧。”
那伙计一看无名不说话了,又问:“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无名说:“做实验的。”
那伙计说:“噢,我也是,你在哪个制药厂?”
无名说:“我是医学院的。”
那伙计兴趣大增:“听说你们那里咔剃一下子,就都成太监了。”
无名感到一种屈辱从心底升起,他咬紧了牙关,想给那家伙一拳。但那家伙显然惯于察言观色,他马上就可怜兮兮地说:“彼此彼此了,我们那里也不好过,有一次娘的给我注射了一种药,没想到给过敏了,我憋得喘不过气来,他们也不管我,以为我会死了。幸亏我富大命大,缓过来,就逃走了。没想到刚出狼口,又入虎穴。哎,你怎么出来的?”
无名说:“我们一块儿逃出来的。”他指了指女无名和小白。
忽然那间屋子的防盗门打开了,两个太太抖抖索索地进来了。她们显然有点怕这么多狗。但无名发现,所有狗的眼里这时候都是可怜和乞求,希望这是自己的主人。被这样的太太领走,大概是狗们最好的命运了。
那两个太太辨认了半天,还是不能确定哪个是她们的狗。所有的狗都是那么可怜巴巴,那么脏,那么没精神。原来同品种的小白狗打上某一家的印记之前长的都差不多。她们在往后缩,狗们对她们的包围在扩大,乞求已变成了乞怜,很多狗靠近了太太,在她们华丽的衣服上蹭。
太太们不愿意为了一个搞不清身份的狗办户口,她们走了。
防盗门又一次锁上了。所有的狗脸上都写着失望。现在他们的企盼就是那扇门,门开了就有希望被带走,就希望有食物和水,就可以是另一种命运。
可是那一天过去了,那扇门再也没有打开。
他们在夜里奄奄一息。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只有强烈的屎尿臭味。人类常常以为除了自己,别的动物就不会在乎臭味。
有些狗受不住饿,开始吃别的狗屙下的屎了,这是他们唯一可以饱腹的东西,但是大家肚子里都没有食物,又有多少屎屙出来啊?
小白在最初的埋怨过后,已没有了声息。他自从被雷子骗走那一刻起,身心都受到最严重的伤害,他从小又没有吃过什么苦,所以这种种打击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小白终于死了。他那么积极地向人类靠拢,结果却换来了自己这样的命运。
无名和女无名甚至没有办法给他举行葬礼。只有默默防护着他,以免其它狗在极度饥饿下吃它的尸体。但是他们无法阻止苍蝇在他身上下蛆。
那扇门又开了,但是这一次,狗们闻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他们仿佛商量好似的一致睁着恐慌的眼睛,屁股向着墙角,夹着尾巴往后缩。
那是罐头厂的人,他们来挑膘肥体壮的狗,他们的狗肉罐头响誉国内外。
每当他们的眼睛盯住哪一只狗,其它的狗马上组成一堵墙,把那只狗孤立在队伍外,仿佛有了一只替罪羊,这种命运就不会再临到自己的身上。老黑被挑走了,那一天很多很热烈地恩爱的情侣都被挑走了。
那人挑了多条狗走了,房间里空旷了很多。这更容易让无名和女无名发现小白的惨不忍睹。就在刚才一瞬间的疏忽,小白已剩下了几根白骨。那几根白骨还在一些狗嘴里被有滋有味地啃着。
女无名要去抢回小白的尸骨,无名阻止了她。没有灵魂的尸骨只是一件臭皮囊,留下来也没有多大意义。这些狗今日啃小白的尸骨,又怎知道明日他们的尸骨不被别的狗啃?无名不愿意这一屋子狗在死前还陷入一场是非中去。
无名觉得这里大概就是自己最后的栖息地了。再过不了几天,他大概就要和小白一样的下场了。他老了,不比那些年轻的后辈,又加上这几日的颠沛流离,他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他已做好了最后的准备,他给女无名交待了后事,这件事只是一种信念:相信人类最终会毁灭在自己的罪行中。这比那个解救什么容易多了。万一女无名能活着出去,她要把这个信念传下去,让狗们都靠这个活下去。他们没有子女后代怕什么,只要狗这个种类不灭亡,就有看到人类灭亡的那一天。
在他们已不报什么希望的时候,那扇门又打开了。来的人竟然是——小苏。
最近,狗都进了号子,雷子再也无法弄到一只狗,而繁忙的手术期已到了。小苏有一个老乡在派出所,经过说情,这些狗可以以极便宜的价钱半卖半送给医学院做试验。
看到小苏,无名已没有了恐惧,他努力在嘴角做出一个冷笑。因为他已为狗的存在找到了一个信念。总会有狗看到小苏灭亡的一天,总会有狗看到人类灭亡的一天。
小苏没有理会奄奄一息的无名,他一进来就看到了无名肚子上的那些刀口,这条老狗已没有一点用处,吃肉没有油水,也经不起一次半次手术了,他太老了。
就在小苏开着车要走的时候,他老乡把无名拎上了车子:“就剩这一条了,你看着处理吧,死了的话,在半路扔了。”
无名没有死,他和女无名和那伙计和很多狗一块儿又回到了那间地下室。清水,麸子饼,清洁宽敞的房舍,比派出所强多了。无名渐渐复元了。
小苏只所以没有驱逐无名的原因是,他发现这只瘦瘦的老狗有一种号召力,让所有的狗都不再反抗,安心于自己的命运,安心接受他施给它们的所有残酷。大概是它的去而复返让它有了一种现身说服力吧?
无名很怕再见到鹏鹏,他怕鹏鹏向他问起小白,他将无法回答。但是他不会再见到鹏鹏了,上次的放狗事件让小苏警惕了,再也不放鹏鹏来地下室了。
那场地震是在黎明发生的,被惊醒的无名先是看到了小苏那间房屋的毁灭然后才感到自己头上的灭顶之灾。在死前一秒钟,无名感到自己这一生没有白活,虽然历经坎坷,但是他完成了自己的信念,终于看到了人类的灭亡。
那座城市毁灭了。没有人认为那场地震是由于人的罪恶。这是一个不相信宗教原罪的国家。
清理完残迹之后,一个新的城市在那座城市建立起来。一些无名的人迁了进来,一些无名的狗也牵了进来。又上演另外一段无名的传说。
关于以前的无名,没有人听说过,也没有狗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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